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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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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臺上看清題目的觀眾們爆開了轟然的討論,招牌菜這個選項並未出乎很多人的預料。

這場觀眾只能憑借邀請函入席的比賽,能坐在這裏的都不會是普通人,對賽場內預備就緒的廚師們多少有些了解,頓時就開始和隨行的同伴討論這些廚師們的招牌菜孰優孰劣。

長塔餐廳主廚裏昂的鵝肝血鴨世界聞名,巴斯克餐廳主廚艾麗薩克黑松露焗龍蝦和魚子醬香腸同樣不逞多讓,伊晃主廚櫻井雄的松茸松阪牛和河豚魚刺身等等等……坐在最前排的高遠靠著觀眾椅的扶手捏著請柬慢悠悠朝旁邊坐著的鬥篷女一個個回憶了過去,話說完後才楞了一下:“哎?邵衍的呢?他招牌菜是什麽?”

鬥篷女白了他一眼,自己琢磨了一下:“前幾次路過A市時去了一趟,那邊最老的店裏每桌人都要點的……大概是佛跳墻吧?”

“屁!佛跳墻在S市還沒烤乳豬紅呢,禦門席在S市現在最受歡迎的是涼拌醋芹,之前好像是烤乳豬和黃金筍。”高遠下意識反駁。

鬥篷女道:“現在最受歡迎的明明是脆皮海參和玉豆乳吧!”

“我還說是海膽飯呢,最近一次去禦門席,就海膽飯最好吃了!”

兩個人目光微冷地對視,輕哼一聲轉過頭去不和對方說話,臺下的賽場上卻已然火熱了起來。

廚師們為了獲勝全都使盡了渾身解數,裏昂和艾麗薩克也沒空來和邵衍說話了。裏昂挑了一只肥瘦均勻的鮮鴨,稍經腌制後就放進了烤箱裏,邵衍註意到這只鴨看起來並不是本地的品種,賽場內的解說隨即便亢奮地開始做記錄介紹:“這是組委會特別派專機飛往F國盧瓦河找到的走地雄鴨,開場前半個小時才處理完畢進行冰鮮的。看來裏昂先生是打算做他的招牌鵝肝血鴨了。這種食材的要求非常嚴格,必須只能挑選2.8到3公斤這個標準……”

邵衍一邊聽著,看到裏昂廚臺上逐漸被助手搬上來的各種純銀器械,迅速明白到這道菜的做法估計相當不一般。

那一邊的艾麗薩克也開始處理起龍蝦和黑松露。清洗過的松露被她用刀仔細地切成均勻薄片,黑色的菌片上交織著的白色花紋帶著一種天然的藝術感,像擁有完美脂肪分布的最上等的牛肉一樣令人垂涎。她率先開了鍋,融化黃油後將松露片用小火煎,幾乎是才接觸到鍋面的一瞬間,那股上天賜予這種食材的奇特香氣便洶湧地蔓延開來。

邵衍瞇著眼嗅了嗅,瞇著眼陶醉了片刻,餘光一掃,便看到側後方那位開賽前對他抱有敵意的R國廚師正在莊重地對他的刀進行特殊儀式。

他雙手合十朝刀具尊敬地低聲說著什麽,然後後退一步鞠了一個幾近九十度的躬,最後才肅穆地、小心翼翼地把最大的那把刀子給捧了起來。

註意到邵衍的目光,他冷冷地掃來一眼,視線在邵衍廚臺上孤零零的一大一小兩把菜刀上掃過,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解說員見他預備動手,非常誇張地驚嘆了一聲,迅速帶著攝影趕了過來,嘴上講解道:“櫻井雄先生終於也請刀了!他挑選了一條新鮮的河豚和一塊上好的松綁牛肉,看來他是準備做著名的河豚刺身和松茸松板肉了!他的菜出色的地方絕不僅僅在口味,要知道櫻井雄先生是武士出身,他處理食材的神秘刀法在R國料理界幾乎無人能比。世界上多少食客跟著他的步伐輾轉各個國家的伊晃分店,就是想要親眼看一次他華麗的刀工……快看!”

櫻井雄面對鏡頭的時候,整個人迅速地沈澱了下來。他沈默著站在那裏盯著河豚像在醞釀什麽,在解說員話音未落的時候,忽然動手!

大而鋒利的尖刀像是磁石一樣黏在他手心,旋轉、拋擲、翻騰,刀尖迅速破開了河豚的肚子。去除河豚內臟的動作每一個都精準而漂亮,銀色等到刀光倒映著賽場頭頂的燈光熠熠生輝。從大刀開始,幾乎每處理一個部位櫻井雄都會更換不同形狀和型號的刀具,這種做法在賽場內一群對刀具要求頗多的廚師當中也是少見的,但一套動作下來,不得不說,確實是充滿了R國料理特有的精致的美感。

河豚肉被切成薄片,雪白的肉片泛著健康透明的光澤,被櫻井雄鋪在急凍且經過處理的石盤當中,擺盤之精致,就連審美出色的艾麗薩克都無法與之相比。

雖然是對手,但對方的實力值得尊敬,邵衍就樂意用欣賞的態度去評判。不論是裏昂還是櫻井雄,賽場內的廚師們的種種舉止給他帶來的震撼都是相當強烈的。邵衍看著看著,便覺得自己的思維開始慢慢放空,然後一點點的,逐漸曾經在了一種漂浮的狀態裏。

觀眾席上的人因為他到現在還不動手都開始詫異地竊竊私語起來,高遠無語地掐著表盯著邵衍看了一會兒,拿胳膊肘去戳鬥篷女:“十二分鐘了。”

鬥篷女暫時忘記了兩個人在冷戰的事,眉頭也憂心地蹙起:“他怎麽了?碰到問題了還是單純在發呆?”

解說員帶著和他寸步不離的攝影一張廚臺一張廚臺轉過去,拍完邵衍後面那一桌,看到提詞板上邵衍的名字立刻嚴陣以待起來——這可是這一屆的大名人,上場之前組委會特地叮囑過讓他小心對付,千萬不要得罪的存在。

比賽舉辦了那麽多屆,被這樣叮囑他卻還是第一次。雖然不知道邵衍的底細,但聽人勸吃飽飯,他自然不會不把組委會善意的勸告放在眼裏。

解說員立刻掛上了熱情的笑容在肚子裏打起腹稿,各種溢美之詞組合排列成萬能金句,只預備一會兒不論看到邵衍做了什麽,都要反應迅速地大肆誇獎一番。

“接下來就是我們C國參賽的知名實力嘉賓邵衍先生了,邵衍先生和他家人名下的餐廳禦門席不久之前剛剛被評選為古梅三星餐廳。這種無上的榮譽在C國美食界是十分少見的,看他今天大概要做……”

邵衍面前,空蕩蕩的,放了兩把菜刀的廚臺映入眼簾。

“……”解說員沈默了幾秒鐘,立刻救場,“他大概還在思考自己要做什麽菜才能穩操勝券……C國菜系裏的招牌菜總是以滋味濃厚和外形華麗著稱,山珍海味、天材地寶,越是珍貴的食材,烹調方式就越是困難。招牌菜在兼顧色香味的同時必須還要多一些氣勢……”

“氣勢……”原先因為他在桌子邊上啰嗦還有些不耐的邵衍心中一頓,輕聲重覆了一句。

“邵衍先生。”見他好像不全在出神,解說員立刻笑著搭話,“您能說一下禦門席現在的招牌菜是什麽嗎?”

邵衍眼中光芒大盛,目光在自己廚臺上的兩把刀上掃過,擡眼看向正對著自己的攝像機和話筒,輕笑一聲:“我做的菜,都是招牌菜。”

解說員被他的氣勢一壓,有片刻的怔楞,甚至忘記了收回自己遞向外側的話筒。

太囂張了!

觀眾臺上的人也因為他的這句回答出現了短暫的騷動。高遠之前見過邵衍一面,頭一次就看出這是個目中無人的家夥,此時並不意外。鬥蓬女卻十分愕然,看向賽場的目光中除了驚訝外還帶上幾分欣賞:“這性格對我胃口!”

四周傳來窸窸窣窣的評論邵衍太自大的聲音,大多是沒怎麽接觸過禦門席的和美食行業沒什麽相關的嘉賓,高遠聽了一會兒就轉移了註意,托著下巴盯著賽場裏邵衍的動作。

邵衍挑了一只又白又胖的鵝,一塊柔軟新鮮的嫩鹿肉,手摸到廚臺上小一點的那把菜刀掂了掂,最後還是換成了大些的那一把。

賽場內這麽多的嘉賓都在使用盡可能小且精致的刀具,邵衍是唯一一個用菜刀的,也是刀具最少的一個。碩大的菜刀被他握在手中看起來很不協調,他的手腕比起刀柄也粗不了多少,握刀的時候手自然下垂,看起來胳膊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壓斷似的。

後方的櫻井雄已經完成了河豚肉的切割,放下手中跟隨了他整個廚師生涯的獨一無二的刀具,發現邵衍終於也有了動作,立刻看了過來,目光落在邵衍提刀的那只手上,嘴角撇出一個不以為然的弧度。

講解員終於找到了機會,示意攝影將鏡頭對焦在邵衍身上,自己則醞釀了一肚子好聽的話剛預備開口,下一秒眼前刀光驟閃,撲面而來氣勢讓他頓時失聲。

什麽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笨重的菜刀到了邵衍的手上,頓時就變成了聽話的小綿羊。邵衍手上運功,幾個指尖微動,便將銀光閃閃的菜刀玩弄於鼓掌之中。他的刀法其實只是以快為主,但因為功力的緣故,幾下尋常的拋擲都像在炫技一樣奪目。刀尖因為運上真氣,切割時如入無人之境,連剝下鵝皮的時候看起來有一種別樣的暢快感。刀勢一招連著一招,角度刀刀刁鉆,簡直犀利無比。這樣大一把刀,邵衍使用起來的感覺卻比其他廚師們薄如蟬翼的各種類型的刀具都要顯得輕靈,光這一手技法,就讓解說員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

側後方的櫻井雄已然看呆,楞楞地盯著邵衍的動作好一會兒後,才猛然瞪大了眼睛一掌拍在自己的廚臺上:“這是櫻狩洞天式!”

解說員正在卡殼,一下被他的聲音拉去了註意,正發愁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邵衍的刀法,立刻上前詢問他:“櫻井先生對邵衍先生的刀法有研究?”

櫻井雄的表情非常微妙。他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著邵衍,一邊又克制不住對他一手刀法的向往,所以神情又是猙獰又是迷茫。

他喃喃道:“這是櫻狩洞天式,是鬼道刀!是櫻井家先輩從前來過C國後流傳下去的刀法……我看過我爺爺珍藏的刀譜,裏面的各種形容……一定是它沒錯!”

解說員怔楞片刻,聽到櫻井雄說自己和邵衍的刀法有淵源,又想到對方剛才用的刀法,忍不住問:“那剛才櫻井先生用的是不是就是您所說的這個刀法呢?”

櫻井雄像是被打了悶棍般一下子回過神來,先是盯著解說員看了一會兒,眼神越來越不甘,臉臉皮都跟著抽搐了起來。

解說員立刻意識到自己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問題。櫻井雄剛才的刀法確實很絢麗沒錯,但即便是他這個外行都能看出來,邵衍快準狠且極具欣賞效果的刀法比起他還是強出了好幾個級別。看著邵衍舞刀,有一種不在現實的荒誕感,畢竟電影電視中雖然經常出現對於刀法的誇大藝術,但現實中,又有誰見過刀柄在指尖一轉便剝下整張鵝皮的事情呢?

他目光落在邵衍翻飛的動作上久久無法回神,這樣的刀法,想要學會絕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櫻井雄對此抱著如此深刻的執念,恐怕是因為如此獨一無二的刀法在櫻井家已經失傳了吧?

“臥槽!酷啊!”高遠情不自禁想吹個響亮的口哨,手指都叼在嘴裏了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做了出格的事。鬥篷女掏出隨身攜帶的攝像機對準了邵衍一臉驚嘆地拍攝,從表情就能察覺到她已經繃緊的神經。周圍那群方才討論邵衍姿態太傲的人早已失聲,在現實中看到這種活生生的電影情節給他們帶來的震撼簡直顛覆了他們原有的世界觀。

邏輯呢?地心引力呢?科學哪去了?!

邵衍迅速剝下了一整張鵝皮,然後剔下了兩條鵝腿和鵝胸脯上的肉。他揮動菜刀將鵝肉和鹿肉都切成小片,因為廚臺下的工具箱裏找不到,又吩咐場內的共用助手為他去外頭尋找到兩根粗實的木棒。

“他要做什麽?”觀眾臺上頓起竊竊私語,講解員已經在他旁邊轉了半天,見邵衍拋了拋木棍結結實實一棍子打在砧板裏的肉片上,頓時驚訝道:“他要做肉泥嗎?可是廚臺上有做肉泥的機器……”

現代有很多東西確實很方便,但邵衍曾經試過用機器處理肉泥,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機器做出來的肉泥和他手打出來的不論從口感還是口味上都略遜幾籌。邵衍對食材的認真絕對不比任何一個廚師小少,既然能做得更好,又為什麽要退而求其次?

短短幾分鐘時間,鵝肉和鹿肉便在木棍下成為了一攤厚重細膩的肉漿,鹿肉的纖維已經被徹底打爛,和雪白的鵝肉混合起來,顏色從深紅便淺了許多,也更加鮮亮好看了。

邵衍將肉漿放上調料,加入冷透的高湯和一些鵝肝醬攪拌均勻,然後挑了幾條河豚和一些豆腐魚,幹脆利落地收拾好,揮刀將河豚切成薄片。

又是河豚,和櫻井雄又撞食材了。

櫻井雄在他挑選到河豚的時候就面有慍色,看到他處理河豚的手法後眼角頓時抽搐了起來。他掃到賽場周圍四處排列的攝像機,不敢將憤怒表現出來,只有低頭繼續處理他的松阪牛肉。

豆腐魚被邵衍用刀剃去頭和主骨,又用紗布包好擠出完全不含細骨頭的魚肉漿,稍加調料處理完畢,邵衍便起了油鍋。

鹿肉鵝肉漿裏放上面粉,用肉漿和剛才的一勺高湯揉捏成型,邵衍用一只筷子握著質地還有些稀的肉漿面翻動手指認真地捏著形狀,在柔軟的面離開支撐未曾軟塌下來的瞬間拋入油鍋當中,用筷子在煎炸時不斷翻動塑性。

非常典型的C國菜做法,和陽春白雪的西式食材處理方式迥然不同,在以做西式菜居多的賽場內獨具一格。觀賽的C國觀眾們倒是還好說,評審臺上的評委們卻已經開始交頭接耳地挑剔起重油帶給身體的傷害了。

但很快的,便出現了更加重要細節。

經過高溫炙烤的鹿肉和鵝肉漿在出鍋後開始散發出撲鼻的濃香,兩種食材的結合加上少量的高湯和調料,似乎又誕生出了一種新的不同類別的食材。不像鹿肉那樣帶有腥氣也不像鵝肉那樣寡淡蒼白,這是從沒有人接觸過的一種香味,像是各種文獻中用溢美之詞堆砌出來的成果,潛藏在心中最為向往的味道,能瞬間抓住人的註意力。

邵衍不斷地在炸,一小部分一小部分的,似乎正在為一個大部件的東西在湊組零件。肉醬炸出來之後是很鮮嫩的半透明的紅色,極薄,熱氣騰騰的香味將一旁正在專心做菜的廚師們都勾搭地頻頻看過來。邵衍聽到裏昂的翻譯大聲問自己在做什麽,便順帶炸了一片不大的肉片遞了過去。裏昂雙手還在擺弄面粉,看他這樣,非常自然地探頭用嘴來接。廚師們雖然是競爭對手但因為惺惺相惜變得非常融洽的關系讓觀眾們覺得很有意思。

“唔!!!”裏昂滿臉驚嘆地咀嚼著肉片,被口中從未感受過的奇香立刻征服。他連連點頭表達自己對這口美味的欣賞,還覺得不夠,伸出自己沾滿面粉的大拇指朝邵衍用力擺了擺。

邵衍笑著搖了搖頭。

解說員用力咽了口口水,出於職業道德的原因並不敢像裏昂那樣開口討要,他看著邵衍將煎好的薄如蟬翼的肉片零件排列在盤子裏,盯著最大的那一塊看了半天,猛然反應過來:“一條龍!?”

邵衍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將從龍尾到龍身的零件拼接起來。這個外殼在煎炸的時候做了小小的處理,將一些小機關合在一起,龍身便變得嚴絲合縫。邵衍每拼湊好兩塊零件,便往裏面仔細地填上河豚肉,一直拼到最後一個零件時,才把調好味道的豆腐魚肉汁灌了進去,然後按上同樣填滿了河豚的龍頭。

半透明的鮮紅龍身被雪白的河豚肉填滿,看起來鮮嫩極了。龍頭被塑地惟妙惟肖,閉口做休憩狀,精細的感覺帶來一種源自本身的威嚴。

裏昂的鴨已經烤到五分熟,他將鴨從烤箱裏拎了出來,剔下鴨脯肉,然後挑出內臟和鴨骨頭放入銀器中榨血。

鮮紅的血漿從銀亮的器皿中緩緩流淌出來,滴落在銀色的小酒盅裏,獨一無二的血腥美感也讓人頗轉不開目光。

裏昂將血漿倒入鍋裏調味,禮尚往來地問邵衍:“你要不?”

邵衍是看著他把半生的內臟放進機器裏榨汁的,視覺受到了某些沖擊,聞言便禮貌地搖了搖頭。裏昂目光從邵衍那半盆還沒炸過的肉漿上掃過,看起來有些失望。

食材預備妥帖,邵衍終於架起了炒鍋。鮮筍、火腿丁和冬菇片在鍋裏翻炒,然後倒入高湯和各種調料調味,他的廚臺上還有一瓶專門為他準備的花釀,邵衍想了想,又打開瓶子倒了一點進去。

各種食材被炒到鮮紅油亮,鍋內的鮮筍火腿和冬菇滾著逐漸粘稠的濃湯咕咚作響,一股濃香的鮮甜伴隨騰起的蒸汽越發濃郁起來。邵衍將裏頭的輔料全部撈出來,鍋底墊上幾片肥火腿肉,然後非常輕柔地將已經填滿魚肉和魚汁的龍身碼在了鍋裏。龍身的零件因為拼裝得十分契合的原因入鍋並沒有散開,迅速被鮮亮的湯汁浸沒了過去,吃透湯水,表皮越發金紅透明。

蓋上鍋蓋,邵衍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發現場內的大多數人還在低頭忙碌之後,便順手取了一罐蟹黃來做龍爪和龍須。

蟹黃的口味自然沒有新剔出來的那麽新鮮,他揉了XO醬後調成近似龍身的顏色,龍須炸成張牙舞爪的弧度,龍爪則在包進切成碎丁的酸蘿蔔後封口炸形。

裏昂的血鴨已經完成,處理好的鴨脯肉被放置在精美的銀盤當中,鴨骨和鴨內的血經過調味,也已經酒香撲鼻。鴨血混合了鵝肝醬那種奇特的鮮味以後變得相當誘惑。完成血鴨後,他又切了幾片蘋果來煎鵝肝,鵝肝被當做陪襯鋪在血鴨旁邊,頂端小心地撒上了幾枚黑魚子。大部分人對這道菜都不陌生,裏昂靠著它將長塔餐廳經營成了世界聞名的產業。

裏昂朝解說員道:“我完成了。”

解說員一直保持亢奮的狀態,聞言立刻跳了過去。小塊的鴨脯肉淋上了用鴨血制成的醬汁,和銀色的餐盤對比鮮明,用做搭配的鵝肝小塊小塊地在周圍列開,精致小巧的擺盤充滿了F國特有的浪漫味道。

鴨肉一點不因為醬汁的原材料而腥臭,而是泛著一股芬芳濃郁的酒香,搭配著嫩滑可口的鴨脯肉,一口咬下去便湧出甜汁。給人的感覺像是喝下了一壺上好年份的葡萄酒般回味悠長。

評委們對血鴨讚不絕口,紛紛表示一段時間不去長塔餐廳裏昂的手藝又進步了很多。F餐的特點被他一雙巧手展現得淋漓盡致,讓再挑剔的人都無法給出負面的評價。

艾麗薩克的松露龍蝦緊隨其後完成,特殊處理過的龍蝦肉保持著深海海鮮特有的甜味,煎過的松露片和黑松露調出的醬汁和龍蝦肉簡直是天生一對。咀嚼時龍蝦甜蜜的口感和松露無法忽視的鮮香融合在一起,契合的搭配讓這道菜在不論是氣味還是口感上的造詣都達到了頂峰。

兩個三星廚師一出手,評委們就被徹底征服了。之後送上來的菜,不論怎麽品嘗他們都覺得比最開始的兩道略遜一籌。哪怕櫻井雄送上的松茸松板肉入口即化,河豚刺身鮮甜可口,但比起松露龍蝦和血鴨,在口感上終究遜色了一些。

大家都默認嘉賓大賽的冠軍估計就要在艾麗薩克和裏昂之間做出抉擇,邵衍那邊一直不緊不慢地掐著表,等到所有人都已經評選得差不多時,才終於關火宣布自己的菜品完成。

他鍋裏的香氣已經在賽場中細滋慢長許久,鍋蓋掀開的一瞬間,轟然升起的一大團水汽便夾帶著最原始的香味兇猛地撲了出來。觀眾臺上原本只是嗅到隱約香味的眾人們只覺得一股霸道的濃香迎頭蓋下,瞬間令人口舌生津。

還在低聲討論艾麗薩克和裏昂孰優孰劣的一下被吸走了心神,不明真相的眾人動作整齊一致地看了過去,便瞧見邵衍往自己的調味碟裏舀出一勺湯細味品嘗,隨後才不緊不慢地端著大鍋將鍋裏的盤龍一點一點倒進裝飾完畢的盤子裏。

肉醬調出的皮經過湯汁的燉煮已經軟化,粉嫩透明地緊緊裹在餡料上,倒進盤子裏的時候龍頭還悠悠地顫動了幾下,一看就知道彈性驚人。

惟妙惟肖的龍身臥在油亮的湯汁中,軟而不塌,晶瑩喜人。邵衍將炸脆的龍爪過一遍湯水,和龍須一起安置完畢,最後朝龍眼部位的凹陷中填上了一些泡過醬料的黑魚子,如同畫龍點睛般,整道菜一下就鮮活了起來。

盤子裏是剛才邵衍無聊時用紅白蘿蔔雕的圖樣,在盤首各色錦簇在一起,纖薄的花瓣中甚至還有細密的花蕊,簡直和真花一般無二。龍頭恰好擱在花團當中的小凹陷裏,脆嫩的色澤和紅亮的龍身相互搭配,只叫人眼前一亮。

這樣隆重的畫風,簡直是徹頭徹尾的C國菜風格,光看模樣,做招牌菜也是足足夠了。

方才在邵衍炸龍身的時候還在討論C國菜太油膩對身體不好的評委們這下什麽屁都不放了,等助理將菜端上來後,就毫不客氣地用勺子挖下看起來最肥厚的部位,合著厚厚的醬汁送進嘴裏。

評審臺上出現了短暫的沈寂。

擊打成漿的肉泥做出的皮料經過油炸後滋味已經非同一般,吸飽了滋味濃厚的湯料之後,從酥脆變得軟糯綿長。咀嚼的時候肉皮的彈性和豐厚的口感層層剝離,混合了河豚與湯汁的鮮……這是一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感受。

河豚肉嫩的不可思議,因為本身就是遠超普通魚類的美味,無需過多的調味就已經足夠出色。因為被包裹在肉皮裏的關系,這份鮮美又被糅雜進一種和河豚截然不同的鮮,混合著灌在餡料裏的豆腐魚汁,每咀嚼一口都會被嚼出無數的汁水。

Q彈軟糯的肉皮、鮮嫩甜爽的內餡,內有豆腐魚無處不在的甜汁,再混合上燉煮後澆蓋在龍身上用各鮮料煸炒烹調的濃湯……

一時間什麽血鴨什麽松露全部都被拋在了腦後,評委們抓著勺子,滿腦袋只剩下一行猩紅的血字——

——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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